天皇退位与日本修宪

2016年08月12日

导语：

天皇退位，举世震惊。昨日，太和智库发布《“反右”还是“黄袍加身”》一文，明确提出要防范日本右翼保守势力与天皇的合流，高度警惕近代天皇制复辟。今日，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丁一凡根据常住日本友人观点撰文，指出天皇退位是刻意与日本国会修宪“打时间差”，确保天皇不承担修宪责任，把天皇制放入“保险箱”。

8月8日，日本明仁天皇发表讲话，要提前退位。

有舆论认为，天皇之所以选择这个日子表达他要退位的愿望，是因为他想借机表达他对安倍晋三竭力修改日本宪法的不满。然而，如果事情的真相恰恰相反呢？如果天皇与安倍只是一唱一和，在演双簧呢？

其实，天皇在日本的地位远不是所谓君主立宪的欧洲国家的君主们所能比的，他是一个独特的政治体系的代表，是日本国民心中的偶像。因此，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军队叫“皇军”，就是天皇的军队。日本军人无论是战死，还是切腹自杀，都喊着为天皇而死。

战后，美国本想把日本天皇当作头号战犯来审。但权衡再三，觉得日本国民抵抗情绪太大，美军无法对付日本国民的这种反应。麦克阿瑟将军对杜鲁门总统说：“如果我们不保留天皇，日本民众绝对不会听我们的话。我们需要100万军人才能彻底击败日本，战后还需要驻守至少40万军队和10万名行政人员。但只要我们与天皇搞好关系，一切都省了。”美国朝野普遍赞成麦克阿瑟的看法，就这样美国同意日本保留天皇制。

日本天皇在二战中的责任其实早被日本军人透了底。1946年，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初审时，战犯东条英机说：“在我的一生中，没有一次违背天皇的意愿。”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天皇的权力远大于他，当然是天皇主导了战争行为！然而，当美国人改变了对日本天皇的态度后，东条英机在第二次审判中也改口了。他说，天皇始终被蒙在鼓里，是他在蒙蔽天皇，所有的重大决定都是内阁做出的。东条英机之所以出尔反尔，理由很简单，美国人大概对东条英机施加了巨大压力：如果你识相，你的家人会好过一点！

在东京审判过程中，多次触及了天皇这个“大日本帝国最高统帅”的战争责任问题，一度天皇裕仁的处境岌岌可危。但由于麦克阿瑟对法官和检察官施加了巨大影响，与他们达成了不把日皇牵涉在内的默契，才将裕仁保护过关。对此，麦克阿瑟曾亲自对当时的日本外相重光葵说：“天皇的命是我救的。当时，世界舆论都认为，天皇是日本发动侵略战争时的最高统治者，按照国际审判，当然应当处以绞刑。可是，我认为，拯救天皇的生命，让天皇协助（美国）占领军，对于实行占领政策最为有利。”

麦克阿瑟救了天皇，也就拯救了日本的政治制度。虽然表面上日本也实现了君主立宪，也实现了民主政治，但天皇被“洗清”了战争责任，他就保留了在日本政治制度和日本国民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战后，日本借助朝鲜战争的机会，为美军提供物资，恢复了部分工业生产。随后，又借助美国和欧洲的市场，迅速恢复了工业生产能力，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天皇虽然在日本政坛上的作用大不如前，但天皇在日本国民心中的地位仍然很神圣，他是日本统一的象征。

同时，日本的政治家们不断想修改掉美国人强加给他们的宪法。现任日本首相安倍的外祖父岸信介当年执政的夙愿就是通过修宪实现“日本的真正独立”。岸信介也是从修改旧安保条约入手来企图恢复日本正常国家的地位，因为旧安保条约允许美军镇压在日本国内发生的内乱，被批评为是“干涉内政”、“不平等条约”。岸信介认为，设立新安保条约是构建与美国对等的关系必须克服的障碍。安倍在就任首相后就开始着力解禁集体自卫权。对安倍来说，集体自卫权属于构建日美对等关系的后续问题。

现在，安倍领导的执政联盟在日本国会参众两院都拥有了2/3以上的多数议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时候，天皇表示要提前退位，表面上是与安倍的作法切割，但也等于给安倍的修宪让路。修宪对日本人来说，有许多含义，最重要的是搬开了美国人强加给日本的宪法，日本与美国之间恢复了一定程度上的平等。因此，多数日本人骨子里都不反对这种做法，天皇是否在偷着乐，我们也需要观察。天皇要退位，并不意味着要废除天皇，而是要把皇位让给他的后代。这一程序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正好安排用来给安倍在议会修宪。等到修宪完成，日本正式成为“正常国家”后，新的天皇也诞生了。天皇与修宪无关，再出现任何事情，天皇都不用负责任。这种保险的安排，应该说是日本人从二战后美国占领日本的经历中得出的经验教训。

正因为天皇退位与日本国会修宪之间因时间关系错开了，未来无论日本政治体制如何变化，无论军国主义是否能卷土重来，无论日本是否会再次战败，反正人们是无法把责任归咎到天皇头上。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日本都完全可以保持或恢复它独特的政治体制。从这一角度来看，天皇宣布退位的安排也是颇费了一些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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