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司法部副部长罗森斯坦任命前联邦调查局（FBI）局长罗伯特·米勒担任特别检察官，调查特朗普总统大选“通俄”案，特朗普是否会重蹈尼克松覆辙遭弹劾下台，已成为美国乃至整个国际社会普遍关注的热门话题。特朗普落得今日如此田地并非偶然，即便不因“通俄”丑闻遭弹劾，也会因其他事情遭弹劾。从目前局势发展看，特朗普遭弹劾下台不存在技术障碍，但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民主、共和两党的政治考量。但不管怎样，有一点可以确定，即特朗普手中的牌并不多，已然失去主动权。
记得《人民的名义》中，有一段高小琴盛赞美国独立检察官斯塔尔的剧情，但对比美国的政治现实，这段对白未免写得太过天真肤浅。当年斯塔尔调查总统比尔·克林顿，最终结案提交的《斯塔尔报告》堪比黄色小说，里面对偷情情节描写得细致入微、绘声绘色，大家看得不亦乐乎，但更为严重的政治献金丑闻--“白水门”却因此而被忽略，最后不了了之。结果地球人都知道，虽然比尔·克林顿在美国人民面前痛哭流涕，但卸任后没几年，又和老婆希拉里干起了昔日的敛财生意。
这到底是因为斯塔尔傻帽或者情趣低下只盯着裤裆里的那点事，还是出于维护美国民主体制安全的需要？从战术上讲，共和党并不想直接弹劾克林顿下台，那样，副总统戈尔就会接替上位。如果戈尔当政几年，下届总统选举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事实上2000年美国大选也的确如此，佛罗里达州计票结果疑点重重，最后最高法院介入才裁定小布什获胜。总统乱搞实习生虽然令人作呕，但在开放的西方社会这并不是总统必须下台的理由，可一旦当着全美国人民扒掉政商勾结、权钱交易的遮羞布，恐怕台上台下都会很难看。
回到特朗普的问题，他到底是不是被克格勃出身的普京扼住了命门，恐怕除了这两位自己，其他人谁也说不清。说实话，作为一个长年混迹商界，行事乖张、特立独行的非传统政治人物，特朗普有什么把柄落到俄国人，或是无孔不入的美俄两国情报界手里一点都不稀奇。从媒体报道细节看，很多事大概也不是捕风捉影，特别是那些对前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弗林的质疑，比如，他为什么要隐瞒与俄罗斯大使的交往？为什么在总统权力交接期间急着对政府部门的叙利亚行动计划进行干预？为什么特朗普解除了他的职务，却还发信息要他挺住？
为了这个只在白宫干了24天的弗林，特朗普先后解除了代理司法部长盖茨和FBI局长科米的职务。而正是由于科米被解职，才直接导致了特别检察官米勒的登场。米勒这个特别检察官叫Special Counsel，与Special Prosecutor斯塔尔在称谓上有所不同，其权限比斯塔尔更大。米勒无须向司法部长或司法部其他官员通报调查进度或结果，理论上讲，其如此之高的独立性无疑会对特朗普构成极大威胁。所以特朗普的女婿、总统高级顾问库什纳主张必须进行坚决猛烈的反击，而特朗普也发推特愤恨地自辩“没通俄”，并称针对他的调查是“猎巫行动“。
但是，特朗普团队整体上还是表现出了一种政治成熟性，其中大多数人建议还是心平气和地接受调查。无论如何，特别检察官已被任命，总统撤不掉他，反正要挨打，只能先扛下来，接受现实，这也是特朗普当总统后不得不开始学习的东西。此前，特朗普与情报界、联邦法官、媒体乃至某些州政府为敌，嘴瘾没少过，结果却无助得像风车面前的唐吉诃德。但还有一种观点认为，这种特别检察官的绝对独立性，对特朗普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因为是绝对独立，调查必须秘密进行，所以只要没有内鬼，只要特朗普别再出去撩人家，媒体就不能再不停地爆料，国会也不能再不停地追问，如此，白宫所承受的压力反而会更小些。
米勒会不会也像斯塔尔一样把调查方向引向别处呢？中国有句老话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调查归调查，结果也许未必是某些激进自由派所期待的“叛国罪”，可能只是在弗林问题上的用人失察，在推特上撒谎，亦或是在莫斯科嫖娼丑态被人拍下等。
所谓的绝对独立带来的是绝对不透明，而只有不透明才会有政治交易和讨价还价的空间。这件事最妙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也是为什么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支持引入米勒这个角色的原因。
于民主党而言，让特朗普下台并不是最终目的（从现在的支持率看，四年后特朗普很可能就得搬出白宫），民主党最想要的是扑灭特朗普身后的民族主义（或者说是民粹主义）之火，确保掌握四年后甚至是更为长远的战略主动。其实，民主党早已蜕变成为由华尔街金融资本操控的全球化资本主义代言人，他们与特朗普的区别仅在于，是要一个全球化控制的美国，还是一个美国控制的全球化。
站在共和党的角度，特朗普的意外胜选打乱了许多延续多年的政治规矩，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可能比民主党还急于把特朗普弹劾掉。这样一来，与建制派关联更为密切的副总统彭斯便可以顺利上位，而越早理顺关系对未来总统选举就越有利。当然，留着一个弱势的特朗普当总统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整个美国政治生态是按照从地方选区到中央的架构逐级形成依附关系，对特朗普的批评让很多共和党政客在地方上具备了更大的灵活性，比如，他们可以一面踩着特朗普的脚印，以打击非法移民吸引选民，另一面通过表达与特朗普的不同意见，争取新医保法案受害者的支持。
至于特朗普，他现在能利用的只剩下坚定支持他的民众。不管被媒体贴上怎样的负面标签，这些人构成了美国相当大的民意，甚至有些极端支持者已经扬言：“特朗普被弹劾之日，就是新内战爆发之时”。特朗普是否会在某一刻将这些人煽动起来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即便如此，估计也不会出现大乱子，美国体制的稳定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特朗普也根本不是那些受压迫的美国民众的革命领袖，他只是一个成功利用了民众反现实思潮的体制外资本家、一个投机“造反派”。所以，特朗普虽有一定民意基础，但无法建立自下而上的组织架构，一旦弹劾通过，他也只能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发泄不满。
对特朗普来说，目前当务之急是利用调查所形成的压力空窗期，尽快解决组织和人事问题，无人可用，特别是无可靠之人可用是他最大的软肋。最近他的前竞选经理莱万多夫斯基频繁进出白宫，对媒体讲的就是团队对领导的忠诚问题。而特朗普之所以那么护着弗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弗林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值得信赖的人。但在调查和弹劾的阴影下，特朗普很难在国会团结到足够多的人心，同时更难确保白宫信息不再外泄。更何况，弗林和班农被辞退后，其支持者内部已经出现路线之争，库什纳和接替弗林的麦克马斯特被指责为背叛既定路线的“坏蛋”。
大洋彼岸一场好戏正在上演，其结局也许未必震撼，但剧情应该足够惊艳。特朗普最好别被弹劾下台，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当着总统，毕竟对中国来说，美国内部的相互撕扯、矛盾重重、暗流涌动并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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