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将就301调查结果对自中国进口的产品征税,中国随即强硬回应向自美国进口的30亿美元商品征税,中美贸易战山雨欲来。各界普遍对美国发动贸易战前景并不看好,精明的商人总统特朗普为何一意孤行?请看太和智库研究员、央视驻北美记者曹卿云的分析见解。
3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将就301调查结果对中国征税,中国随即强硬回应向美国进口的30亿美元商品征税,全球似乎嗅到了贸易战的硝烟。然而,事态很快出现转机,中美均表态谈判磋商大门并未关闭。24日,国务院副总理刘鹤应约与美国财长姆努钦就301调查报告通话。25日,姆努钦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中美进行了富有成效的谈话,谨慎表达了对双方达成协议抱有希望。26日,白宫贸易顾问称中美已经坐在了谈判桌边。受中美贸易战担忧缓释信号影响,26日美股三大股指在经历了上周末的跳水后全线反弹,迎来两年半以来的最大涨幅。
此前,美国各界对贸易战的担忧此起彼伏。一是美逾百家大型企业致信特朗普呼吁取消对华关税计划,称此举会导致美国物价上涨,美国消费者特别是工薪家庭包括特朗普的大量支持者将受到影响。二是普遍认为此举会牵连美东亚盟友,日本和韩国深度融合在东亚的经贸链中,中国商品使用了大量日韩零部件。三是美智库认为,中国知识产权和技术转让是美政商界长期担忧和共识,但征税对于解决问题毫无益处。
既然看似美国将一无所获,精明的商人总统特朗普为何一意孤行?
3月8日,特朗普比法律规定的4月中旬提前宣布钢铝关税结果,这突如其来的提前公开表态出乎媒体意料,引起股市普遍下跌。媒体分析认为,这或是因为特朗普意图赶在3月13日宾夕法尼亚州第18选区国会议员补缺选举前为共和党助阵。宾州第18选区包括部分匹兹堡郊区及大量的钢铁和制造业小镇,两党对于钢铁产业和制造业的态度决定这一地区选票的流向。该地区2003年起一直由共和党的墨菲担任国会众议员,2014年和2016年的国会中期选举中墨菲甚至连一个民主党的对手都没有。但去年墨菲由于性丑闻辞职后,民主党候选人科纳·兰姆(Conor Lamb)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竞选活动,对共和党宾州众议员里克·萨柯恩(Rick Saccone)构成重大挑战,二者之间的角逐成为全美政坛关注的焦点,被视为今年11月国会中期选举的一个重要风向标。2016年特朗普竞选时打出振兴美国制造,在该地区以20个百分点的优势击败希拉里,使得共和党三十多年来首次拿下宾州、俄亥俄和密歇根三个关键摇摆州。然而,此次选前民调显示两党候选人支持率已是不分上下,如果落败宾州无疑将让共和党颜面大失。为此,特朗普在推特上重提“钢铁和商业”,请钢铁和铝业企业代表来白宫,并两次亲自到访该地区为萨柯恩助阵,但选举结果显示民主党候选人以0.3%的优势险胜。
此外,多家主流媒体发现,美国第二阶段税改也恰逢同一时间节点。3月14日,众议院议长共和党人保罗·瑞恩称宾州选举失利是给共和党敲响的警钟,共和党必须采取更为主动的行动,包括用共和党最大的法宝——税收改革来赢得选民。特朗普同日在密苏里州的一场活动中立刻谈到了第二阶段税改。白宫随即于15日表示,特朗普政府和国会正在努力争取将去年底完成的大型减税法案中的个人所得税减免条款变成永久性法律。专家分析认为,第二阶段税改将是推动共和党中期选举选情的重要工具。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特朗普急于对华强硬征收600亿美元税收,此举依然是为了中期选举赢得钢铁工人的关键选票,迎合工人们认为中国是他们丢失工作“罪魁祸首”的逻辑。有趣的是,由于两党均深知这些钢铁工人选票的极端重要性,特朗普的征税决定宣布后,就连民主党议员特别是来自于红州(共和党)的民主党议员也都罕见地纷纷公开表示支持特朗普的决定,也意图赢得这些工人的关键选票。奥巴马在第二任期曾信誓旦旦承诺给宾州带来100万份工作,最终只增加了36万份,这让当地最有权势的工会组织——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抱怨多年,并最终转向共和党投票将特朗普送进白宫。
《英国卫报》用“纸老虎”来形容此次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双方强硬打嘴仗,但实际上谁都不会因贸易不平衡问题而冒险真正打贸易战。此次行动似乎又一次展示了特朗普独特的谈判策略。精明的特朗普深知,如果中美双方矛盾大幅升级,谁都不是赢家。一方面,两国之间的贸易摩擦是全球贸易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另一方面,目前的贸易摩擦一定程度上不排除是美国要求更多“要价”的手段,而非最终目的,这或是特朗普所著《交易的艺术》中“恐吓威胁”对抗性谈判手段,中间仍有谈判空间。当前贸易摩擦所涉及体量600亿美元的数字只是中美两国贸易总额的一个零头,只占中国GDP的0.25%,尚不足以引起所谓的贸易战,也不会对全球经济整体增长产生较大下行风险和影响。目前,征税还处于特朗普政府开列征税商品清单的15天准备期内,之后还需要30天的公示期才能正式生效,也即美方事实上已经单方设下了一个45天的谈判区间。可以预见,在30天公示期内,特朗普政府恐怕无法忽视美企业界特别是来自共和党政治基本盘的农业行业的反对声。
值得一提的是,现有媒体报道普遍混淆了232条款和301条款的核心内容。中国商务部于3月23日出台的30亿美元征税决定只是针对美232条款钢铁征税的回应。之所以是有限的30亿美元,是由于中国对美出口钢铁的数量有限,只占美国钢铁进口的2%,占中美贸易总额更是微乎其微。而真正可能对中国产生重大影响的是3月22日美宣布的针对中国技术转让、知识产权和创新领域的301条款调查。301调查仍处于开列征税清单阶段,中方目前还未公布回应措施,预计在301征税范围公布后将会采取进一步行动。
特朗普从竞选时就一直声称减少中美贸易逆差、制造业回流美国,主要是从更关注美国国内的角度出发。而对于在华美国企业来说,更关注的是中国知识产权、市场准入等公平经商环境问题。
如果特朗普的目标更侧重于减少逆差,相对容易达成。去年中美经济对话的中美企业家峰会上,中国宣布了一系列包括农业、制造业、金融业和化工行业扩大从美进口和对美投资的决定。
而如果特朗普想解决对中国知识产权和科技创新的担忧,能否取得特朗普想要的结果还有待观察。《金融时报》指出,中美之间最大的分歧并不在于关税,“中国制造2025”计划才是美国最担心的。确保美国高技术知识产权不被中国赶上或许才是核心问题。美国应当更强有力地回应不断崛起的中国在华盛顿已成各界广泛共识。此次301调查报告中,美方或将针对中国航空航天、通信技术、工业机器人及新能源汽车领域征收关税。多年来,在知识产权问题上美国始终没有得到中国更多回应。福克斯新闻称,此次特朗普政府正在尝试新的方式看能不能起到效果。不过,经济学人智库认为,无论如何中国终将成为第四次工业革命中的技术巨人,美国采取行动可能会暂缓这一进程,但却无法阻止这一进程。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发文指出,商会认同特朗普政府,中国的技术转让现状和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确实需要得到重视,但美国企业希望看到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而不只是采取最后可能造成更大伤害的单方面提高关税制裁。
尽管对于中国知识产权的顾虑普遍存在,彭博社还是在一篇报道中肯定了中国近年来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所做的努力。彭博社称,习近平主席去年7月在主持召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六次会议时已特别强调完善知识产权保护相关法律法规,加大知识产权侵权违法行为惩治力度,让侵权者付出沉重代价。彭博社还援引《外交家》杂志刊登的《中国在知识产权上取得了进步》一文,称过去五年中国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取得显著进步,中国展现出打击知识产权侵权违法行为的严肃决心。
美媒指出,去年第一次中美全面经济对话成效甚微,此后中美之间的经济对话没有任何进展。特朗普政府认为这样的对话渠道得到的大多只是中方“空洞的承诺”,而现在他们更倾向于直接与中方高级别官员直接互动。《华尔街日报》称,美财长姆努钦和贸易代表莱特希泽上周末致信中国副总理刘鹤提出具体要求,包括降低美国汽车关税、购买更多美国的半导体产品及对美国企业开放金融市场。
今年2月下旬,刘鹤访美时曾会见姆努钦和莱特希泽,当时也征询了美前财长保尔森、黑石集团创始人拉里·芬克、高盛集团总裁戴维·所罗门、美国全国商会高级副会长薄迈伦、卡内基和平基金会学者黄育川、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学者鲍恩等美政商学界领袖有关减少美中贸易摩擦的意见,得到的建议包括:加快金融服务自由化、提高监管法规透明化、终止合资要求、减少对国有企业补贴、降低汽车关税等。消息人士称,刘鹤当场没有回应,仅表示感谢各方建议。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北京现在的策略似乎依旧是依靠华尔街的力量来游说华盛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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