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将走向何方：布宜诺斯艾利斯峰会前的回顾与展望

2018年10月16日

本文作者：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于洪君

导语：当前，国际政治经济格局正在发生历史性变革。中美贸易争端难解难分，单边主义对既有多边贸易体系造成巨大冲击，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矛盾凸显，西方世界内部争吵不休，新冷战思维抬头。在此背景下，即将召开的G20布宜诺斯艾利斯峰会能否为世界带来新的希望？二十国集团能否形成新的共识、采取新的行动？中国面临日益复杂的外部环境，将提出怎样的全球治理主张？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于洪君先生近日在一次研讨会上，结合习近平主席近年来在历届G20峰会上提出的一系列重要理念，做出了精彩深入的分析。

（图片来源：环球时报）

当今世界正处于冷战结束以来最为剧烈而复杂的历史过渡期。一方面，人类的科技进步日新月异，各国之间的经济联系愈益紧密，人文领域中的交流合作极为活跃，发展利益与安全利益相互交融呈现前所未有的新局面；另一方面，国际力量对比持续变化，新旧世界格局艰难转换，地区冲突和各种热点问题此起彼伏，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问题相互交织，不同形式的反进步、反文明、反人类行为浊浪翻腾，人类面临的共同性挑战和威胁层出不穷。围绕着如何认识当今世界形势，如何应对全球性问题，如何推动全球化健康发展进而完善全球治理，中国方案和路径具有不可低估的重要意义和影响。

一、倡导并推动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全球治理提出中国方案

中华民族是国际大家庭的重要成员。作为一个正在走向全面复兴、正在加快现代化建设、对全球事务负有重大责任的发展中大国，中国领导人的所思所想所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国际社会所瞩目。近年来，习近平主席就当今世界格局演变与国际关系走向、不同发展道路与文明互通互鉴、人类社会发展进程及其未来前景等重大问题，提出了许多卓有见地的新思想、新观念、新主张、新倡议，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首先，习近平主席深刻揭示了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面临巨大考验这一严峻现实，提出了人类社会共同努力构建命运共同体的新理念。他指出“今天，和平与发展已经成为时代主题，但世界仍很不太平，战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依然悬在人类头上。”为了世界的和平与安宁，他一方面号召“世界各国要牢固树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共同维护以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为核心的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积极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共同推进世界和平与发展的崇高事业”；另一方面庄严承诺 “中国将高举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旗帜，恪守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的外交政策宗旨，坚定不移地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发展同各国的友好合作，推动建设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他还表示，“中国无论发展到哪一步，都永远不称霸，永远不搞扩张，永远不会把自身曾经经历过的悲惨遭遇强加给其他民族。”他呼吁“各国人民同心协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

其次，习近平主席深刻阐明了经济全球化持续向前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大势，指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共赢共享”的历史路径。他指出，当今世界的确存在许多问题，但不能把所有这些问题都归咎于经济全球化，那样“既不符合事实，也无助于问题的解决”。要解决当前世界存在的全球经济增长动力不足、全球经济治理滞后、全球发展失衡三大矛盾，最根本的办法是国际社会要普遍树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携手努力，共同担当，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他所提出的“四个不要”，即在全球化面临困难时“不要埋怨自己，不要指责他人，不要放弃信心，不要逃避责任”，警示了整个国际社会。他所阐述的伙伴关系、安全格局、经济发展、文明交流、生态建设相辅相成、“五位一体”的行动方略，切合绝大多数国家的实际需要，因而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

最后，习近平主席全面阐述了中国坚定不移地推动建立开放型世界经济，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的一贯原则和立场，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反对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的意志和决心。在当前世界急需新的发展思路和新的治理方案的形势下，习近平主席提出了以“四个坚持”打造“四个模式”的新建议：坚持创新驱动，打造富有活力的增长模式；坚持协同联动，打造开放共赢的合作模式；坚持与时俱进，打造公正合理的治理模式；坚持公平包容，打造平衡普惠的发展模式。这“四个坚持”与“四个模式”，与他以往提出的有关世界各国联动发展、合作发展、包容发展、共赢发展的建议和主张一脉相承，既彼此呼应，又充满新意，既符合当今时代发展潮流，也符合世界各国的现实诉求。为了带头实践这些倡议，习近平主席承诺，中国不仅要做经济全球化的参与者，同时还要做经济全球化的推动者和贡献者。未来几年，中国将进口8万亿美元商品，吸收6000亿美元外资，对外投资7500亿美元；要大幅度降低市场准入标准，积极营造更加良好的吸引外资的内部环境、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主动扩大商品进口规模。为此，2018年11月中国将在上海举办首届进口商品博览会。这些承诺，不但意味着中国要在新一轮经济全球化中发挥更大作用，同时也意味着中国要对人类进步与发展的共同事业做出新的更大贡献。

二、G20已成为中国推动经济全球化健康发展并参与全球治理的重要平台

我们所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既充满希望也充满挑战的时代。人类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本质上是世界各国广泛参与、相互联系、互利合作、同舟共济的进程。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自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遗憾的是，长期以来国际社会对此缺乏统一的认知，特别是对于广大发展中国家在世界经济进程中的地位、作用与诉求认识尤为不足。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也就是从那时起，发达国家开始同新兴经济体国家坐在一起，共谋世界经济发展大事，共议世界治理难题。1999年开始运行的20国财长和央行行长会，升格为首脑会议，G20机制应运而生。多年来，G20各国领导人就世界经济、国际金融、全球治理等共同性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交流对话，取得很多共识，也达成一些有影响的文件，G20的作用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可。中国是G20的创始成员，一开始就积极参与G20框架下的各种活动。2016年9月中国主办的G20杭州峰会，在世界经济发展与全球治理进程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习近平主席在杭州峰会上提出的中国方案，为重振各国人民的信心，激发世界经济活力，推动全球务实合作，开出了“中国药方”。其核心思想是，G20各方应加强宏观经济政策协调，全力促进全球经济增长，维护全球金融稳定，创新发展方式，挖掘增长功能，完善全球治理，夯实机制保障，建设开放型社会经济，继续推动贸易自由化和投资便利化，落实好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促进包容性发展。峰会综合中方倡议和其他各方想法，形成了包括杭州行动计划、20国集团创新增长在内的一系列重要文件。国际社会认为，习近平主席所开具的“中国药方”，点到了世界经济低迷不振的痛点，切中了国际事务中的很多时弊，为解决当今世界发展难题、突破治理困境贡献了中国智慧。

借助G20杭州峰会，中方组织了一系列配套会议，如央行行长与财长会议、专业部长会议、工商峰会以及妇女组织、青年组织、社会团体和智库会议。另外还与金砖国家领导人举行了非正式会晤，搭建了金砖国家高层接触的新平台。习近平主席在会晤时呼吁金砖国家保持协调，加强配合，与各方一道共同努力，把G20这个大的国际合作平台建设好、维护好、发展好；同时又为金砖国家保持定力、加强合作提出了四个共同的新思路，即共同创新增长方式，共同完善全球治理，共同维护国际公平正义，共同促进国际合作发展。这“四个共同”推动金砖国家在参与世界经济复苏、打造全球化新格局方面提出新举措，采取新行动，取得新成果，同时也使广大发展中国家从经济全球化的旁观者变为参与者和受益者。

中国与G20的良性互动将为整个世界的联动发展提供可资借鉴的成功经验。人类社会是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世界的发展也离不开中国。中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持续改变并不断向好，主旋律就在于发展的联动性、理念的包容性、利益的兼顾性和安全的统一性。在全球化不断走向纵深的历史新时代，中国的发展利益、安全利益和世界各国人民的共同利益、根本利益是紧密交织的。杭州峰会上，习近平主席就此指出，中国的现代化既是“中国走向世界”的过程，也是“世界走向中国”的过程。此外，他还就G20自身发展问题提出了一些具体建议。他呼吁二十国集团要共同维护和平稳定的世界环境，共同构建合作共赢的全球化伙伴关系，共同完善全球经济治理，把G20建设成高效运转的“行动队”，而不是坐而论道的“清谈馆”。

2017年在德国汉堡召开的G20峰会，中方同样予以高度重视。会上，习近平主席以“坚持开放包容，推动联动增长”为题发表讲演，再次阐明了他对世界经济、全球治理等重大问题的看法。他指出，世界经济出现向好势头，同二十国集团的努力分不开。与此同时，世界经济中深层次问题尚未解决，仍然面临诸多不稳定不确定因素。他充分肯定汉堡峰会把“塑造联动世界”作为主题，认为这与杭州峰会确定的“建设创新、活力、联动、包容的世界经济”一脉相承。与此同时，他特别强调，二十国集团要把这些理念化为行动。第一，要坚持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的大方向，坚持走开放发展、互利共赢之路，发挥世界主要经济体领导作用，支持多边贸易体制，为应对共同挑战找到共赢的解决方案。第二，要共同为世界经济增长发掘新动力，在数字经济和新工业革命领域加强合作，共同打造新技术、新产业、新模式、新产品。第三，要携手使世界经济增长更加包容，继续把经济政策和社会政策有机结合起来，解决产业升级、知识和技能错配带来的挑战，使收入分配更加公平合理。第四，要继续完善全球经济治理，特别要加强宏观政策沟通，防范金融市场风险，发展普惠金融、绿色金融，推动金融业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发展。

汉堡峰会上，习近平主席特别提到了国际社会广泛关注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他指出，各方本着共商、共建、共享的精神，在促进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上取得了丰硕成果，努力打造治理新理念、合作新平台、发展新动力，这同二十国集团的宗旨高度契合。峰会期间，习近平主席又一次主持召开了金砖国家领导人非正式会晤，为推动金砖合作提出了“四个毫不动摇”的新理念，即毫不动摇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毫不动摇奉行多边主义，毫不动摇加强全球经济治理，毫不动摇推动共同发展。中方提出这“四个毫不动摇”的新理念，不仅为金砖合作的未来发展指明了方向，同时也对与会其他新兴经济体积极参与全球化进程、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产生积极影响。

三、中国应与新兴经济体加强协作，确保布宜诺斯艾利斯峰会符合各方利益。

2018年11月，G20峰会即将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在美国特朗普政府退出一系列国际合作机制、肆无忌惮地发动全球贸易摩擦、全面冲击现有世界经济秩序和国际关系准则的特殊历史时刻，国际社会对G20布宜诺斯艾利斯峰会、对新一轮经济全球化和全球经济治理的前景充满期待，同时也对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的对话与合作翘首以待。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由于美方在新一轮全球化发展问题上采取消极立场，对WTO和现有多边经贸体系实行破坏性政策，中美两国作为当今世界两个最大经济体，在许多问题上立场迥异，甚至针锋相对，因此，国际社会对此次峰会最终能否达成积极成果不无忧虑。

最近一段时间，国际关系总体态势因美国发动的贸易摩擦而出现许多新动向与新变化。7月17日，欧盟与日本达成建立零关税的自由贸易协定。7月26日，欧美关于建立自由贸易区、实施零关税的自由贸易谈判协议出炉。至此，占全球经济总量50%以上的美欧日三大经济体联合在一起。国际社会对美欧日可能形成WTO框架外最具自由贸易效应的经济组织猜测增多。8月27日，美国和墨西哥就双边贸易达成新协议。9月25日，美欧日贸易部长就WTO改革联合提案一事达成协议。虽然欧盟表示要派人到中国听取意见，但三方共同文件很大程度上满足和体现了特朗普政府的意愿。他们公开提出“自称为发展中国家的发达世贸组织成员，在当前和未来的世贸组织中承担全部承诺”，矛头明显对准中国。联合声明提出要制定关于工业补贴和国有企业的新规则，这无疑是要通过改革WTO限制中国。9月26日，美国众议院通过一部名为《2018年善用投资促进发展法》的新法案，意在整合美国海外各种投资，设立规模更大的美国国际发展金融公司，以便为落后地区和国家提供资金，帮助其发展基础设施，以对抗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美国参议院和白宫都已经表示支持该法案。

9月28日，美国政府汇总了美日两国有关印太战略合作的文件，详细列出美日两国对“中国试图加强影响力”的印太各国提供支持的措施清单，其中涉及能源、基础设施、网络安全、海洋安保、防灾减灾等诸多领域。美日两国的意图，是要通过双方的战略能源伙伴关系，与美方提出的“亚洲EDGE（通过能源增进发展和增长）”倡议相协调，联手支持印太地区的能源发展，确保印太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与印太战略紧密相联。

美日两国目前正在“共同努力，以促进印太地区的数字经济可以充满活力和弹性，确保一个安全的网络未来。”为实现这些目标，美日两国已于今年9月为东盟国家和其他印太国家开展工业控制系统联合培训，并且还为太平洋岛国提供了网络能力建设和技术支持。

10月1日，加拿大外长与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发表联合声明，宣布美墨加已达成新的贸易协定，今年11月底，特朗普将签署该协议并将其提交国会审议，以取代已运转24年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此前对美国发动贸易摩擦一直采取强硬立场的加拿大，最后做出了妥协和让步。

目前，布宜诺斯艾利峰会主题已经明确，各种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作为峰会东道主，阿根廷正在为G20进一步成长做出积极努力。但是，美国发动的资易摩擦已经严重败坏了G20的协调对话机制和共商共识传统。日前召开的G20集团工高领导人峰会即B20议题工作组会议，首次出现重大分歧。各方未能就准备提交给G20峰会的建议性文件达成一致，导致中方不得不公开表态发出不同声音，并且被迫决定不派团组参加B20峰会。今年G20峰会的结果不得而知，形势复杂而严峻。

此外，拉美地区的政局历来诡异多变，阿根廷国内经济形势和政治生态险象环生。在政治文件准备过程中理应发挥较大作用的阿根廷，由于自身处境困难，与西方讨价还价能力有限。美国与日本及欧洲一些发达国家联手对付中国和其他新兴经济体的可能性增大。中方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政治和技术层面为阿根廷提供切实可行的支持和帮助，在有关WTO改革、维护既有秩序、捍卫多边体制、推动联动发展等重大问题上，阐明中方立场和态度，争取更广泛的国际理解和支持，促使布宜诺斯艾利斯峰会最终文件能够基本反映我国和广大新兴经济体的共同立场，阻止美国和西方发达国家对我形成“群殴”局面，并确保此次峰会能够在国际关系陷入困惑、世界一片迷茫之际，交出一份令各方满意，尤其是符合新兴经济体共同利益的答卷。

此外，长期以来，G20也同其他国际组织与机构一样，存在高谈阔论、言多行少、效能低下、形式主义等流弊。不仅是历次峰会宣言，就连各种机制性会议所做出的决议，也往往得不到认真执行。中方看到并已多次提出，G20急需自我革新。此次布宜诺斯艾利斯峰会乃至今后峰会，中方应进一步协调各方，共同推进G20体制机制创新。只有自我革新、与时俱进，G20才能逐渐摆脱“清谈误世”的魔咒，真正成为既适应时代发展潮，又符合时代进步需要的全球治理工具，成为战胜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推进世界各国联动发展的互利合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