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近年来，塞尔维亚已成为中国重要的投资对象。截至2017年底，中国对塞尔维亚累计投资额约达60亿美元。2018年9月，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在北京又与中国签署价值30亿美元的投资协议，其中包括在兹雷尼亚宁和RTB-Bor矿山建造工厂，以及其他基础设施项目协议。 武契奇表示，塞尔维亚已成为“中国在该地区投资的港口”；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表示，塞尔维亚是中国在欧洲的“好朋友和好伙伴”。然而，中国在该地区投资的迅速增加引起了欧盟的关注。 2018年7月，欧委会专员约翰内斯·哈恩指出，随着中国在西巴尔干地区的影响日益扩大，可能会使该地区一些国家在加入欧盟后成为“特洛伊木马”。对此，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欧洲学院教授门镜进行了分析点评，认为中国和欧盟在塞尔维亚的利益关切和比较优势各有不同，双方需推动建立相应对话机制，积极探索在塞尔维亚乃至整个巴尔干地区开展合作的可能。
中国与塞尔维亚的友好邦交可追溯到冷战时期。早在1977年，时任南斯拉夫总统铁托就访问了中国。科索沃战争期间，中国支持前南斯拉夫并反对北约在塞尔维亚的空袭。近些年，得益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推动，北京与贝尔格莱德的经济关系进一步发展。2014年12月18日，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访问塞尔维亚，出席了贝尔格莱德跨多瑙河大桥竣工仪式，这是中国在欧洲大陆的首个大型基础设施投资项目。2016年6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塞尔维亚，双方将双边关系升格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中国在塞尔维亚的快速投资增长有多个原因。除了前述友好邦交历史外，塞尔维亚的地理位置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塞尔维亚位于西巴尔干地区，是连接南欧和东欧、中欧的走廊。中国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积极推动与巴尔干地区的合作，为连接希腊的比雷埃夫斯港和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建设通向中东欧的陆海快速通道，塞尔维亚自然也就成为中国投资的重要目的地。同时，塞尔维亚的欧盟候选国身份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塞尔维亚在2012年获得加入欧盟的候选资格，并有可能在2025年加入欧盟。塞尔维亚一直在推进立法改革，使之与欧盟法律保持一致，以满足加入欧盟的条件。根据欧委会发布的报告，塞尔维亚在公司法、知识产权、科学研究、教育和文化以及海关等领域的法律准备基本到位，但仍需解除在资本流动、国家监管等方面的特别限制。塞尔维亚在这些领域的立法改革，给中国公司学习和实践欧盟规则提供了机会。中国公司将塞尔维亚作为一个“实验场所”，希望通过投资塞尔维亚学习欧盟规则。而当塞尔维亚获得欧盟成员资格后，在当地投资的中国公司也就等于进入了欧盟，并会享有相应待遇。因此，塞尔维亚可以成为中国公司进一步拓展欧洲市场的支点。
历史上，欧盟与前南斯拉夫、塞尔维亚的关系历经坎坷，直到2008年欧塞双方才签署《稳定与结盟协议》。尽管如此，在过去十年中，塞尔维亚对欧盟的看法也并没有明显改善。欧洲议会发布的一份报告称，塞尔维亚是东南欧最不亲欧盟的国家，在受访人群中，有28％的塞尔维亚人认为欧盟发挥了积极影响，但有36％的人认为欧盟的影响较为消极。
欧盟在塞尔维亚缺乏影响力可能是由于以下原因：
首先，欧盟强调民主价值观，塞尔维亚政府则认为稳定更为重要。欧盟一直对包括塞尔维亚在内的候选国是否具有与欧盟相同的价值观怀有质疑。虽然目前塞尔维亚已经具备了维护人权的立法和体制框架，但这些立法和政策还需要在全国范围内得到持续有效的执行，维护言论自由、保障人权的机构需要独立运作。
其次，加入欧盟谈判历时过长，令塞尔维亚公众对欧盟产生负面印象。欧盟不再将扩员作为优先事项，而是将其视为欧盟预算和欧盟机构的负担。截至目前，欧盟与塞尔维亚仅就加入欧盟谈判文本内容中的14章展开谈判，其中2章暂时结束，还有19章的谈判尚未开启。在一项调查中，有38％的塞尔维亚人认为永远无法加入欧盟，只有18％的人认为在2025年之前可能加入欧盟。同时，有28％的受访者甚至认为成为欧盟成员国是一件坏事。欧盟驻塞尔维亚大使承认欧盟与塞尔维亚人民缺乏沟通，并承诺要努力提高欧盟的当地认知度。塞尔维亚加入欧盟谈判小组组长也指出，塞尔维亚和欧盟之间确实存在偏见和误解，这些偏见和误解与20世纪90年代的观念和记忆相关联。
第三，科索沃心结仍未完全解开。2008年科索沃宣布独立，但塞尔维亚一直不予承认。其他许多欧盟成员国，包括罗马尼亚、塞浦路斯、希腊、斯洛伐克和西班牙在内，也不承认科索沃。为铺平加入欧盟的道路，塞尔维亚政府同意与科索沃进行领土交换。这一想法虽然得到美国和欧盟的支持，但也引发一些疑虑。有人担心这可能会使马其顿的阿尔巴尼亚人和波斯尼亚的克罗地亚人、塞尔维亚人试图重新划定边界，甚至引发新的战争。
第四，塞尔维亚更加倾向亲近俄罗斯与中国。巴尔干半岛是大国的棋盘。欧盟2017年发布的一份报告称，94％的塞尔维亚受访者认为与俄罗斯保持良好关系最重要，89％的受访者认为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最重要，相较而言，只有71％的受访者认为和欧盟保持良好关系能更好地保护他们的利益。贝尔格莱德安全政策中心2017年的一项调查显示，61％的受访者认为俄罗斯对塞尔维亚的影响是积极的，52％的受访者认为中国对塞尔维亚的影响是积极的，而只有28％的受访者认为欧盟对塞尔维亚的影响是积极的。虽然在塞尔维亚的五大投资国中有四个来自欧盟，但塞尔维亚人认为中国和俄罗斯才是最重要的投资者。尽管欧盟是塞尔维亚最大的捐助国（赠款达36.8亿欧元）和最大的贷款方（贷款协议总值超过43亿欧元），塞尔维亚也是“欧盟资金最大的接受国之一”，但前述所有调查结果都表明“感知胜过现实”。因乌克兰危机，欧盟对俄罗斯实施了经济制裁，双方矛盾至今仍未解决。而由于塞尔维亚人对俄罗斯看法较为积极，这在一定程度上将会削弱欧盟在塞尔维亚改善形象的努力。此外，中国对塞尔维亚的投资快速增长，对塞尔维亚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对欧盟构成挑战。欧盟担心，塞尔维亚人对其他国家的积极看法可能会“破坏欧盟是该地区最好和唯一的希望”的观点，并且会“削弱对获得欧盟准入所需的痛苦改革的民意认同。”
在塞尔维亚，欧盟和中国只是竞争对手吗？二者能否在塞尔维亚进行合作？根据最近一份报告的分析，在塞尔维亚，欧盟和中国各有不同的利益关切和比较优势，欧盟的影响力体现在法治和经济援助方面，中国则体现在基础设施和市场方面。
虽然中国走的道路不同于欧盟，且欧盟越来越将中国视为竞争对手，但欧盟在全球治理和世界和平发展方面需要与中国的合作也是毫无疑问的。最近欧盟公布一份关于中国的政策文件，非常清楚地表明，“欧盟将与中国开展有原则、务实的接触，并坚持自身的利益和价值观”。根据欧盟法案，塞尔维亚正在进行的改革不仅有助于欧盟在该国推广其政治和经济模式，也为中国企业提供了学习市场化改革经验的机会。长远看，中国企业学到的经验将会有利于中欧经济关系的全面发展。
其次，根据中国最近就欧盟问题发布的政策文件，中国政府承诺“‘一带一路’倡议遵循共商共建共享原则，遵循市场规律和国际通行规则，坚持公开透明，谋求互利共赢，打造包容可及、价格合理、广泛受益、符合国情和当地法律法规的基础设施，致力于实现高质量、可持续的共同发展。”。这个文件表明，中方在对欧盟地区的投资中愿意与欧盟加强合作。
在欧盟和中国之间，已经建立起60多个不同主题和不同层次的对话机制，但目前还没有关于“一带一路”倡议与欧盟合作的对话机制，也没有中欧关于巴尔干国家问题的机制性对话安排。布鲁塞尔和北京应该考虑建立这样的对话，这将有助于加强双方直接和坦率的交流，了解彼此的利益需求。同时，这也将有助于欧盟和中国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共同探索在塞尔维亚及巴尔干地区开展合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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