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4月21日，乌克兰如期举行第二轮总统大选投票，喜剧演员泽连斯基成功当选乌克兰第六任总统。巧的是，泽曾经在乌克兰热播喜剧《人民公仆》中出演乌克兰总统。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程宏刚撰文，全面深入分析泽连斯基当选背景、美欧俄态度、乌新总统面临挑战和中乌“一带一路”合作前景等问题。
本次乌克兰总统选举具有戏剧性，但其发展轨迹更有内在合理性。从近来一些国家政局发展看，西方式的“民主政治”严重受挫，无论在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反建制和反精英化现象此起彼伏，图新求变呼声高涨，更有极端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在其中推波助澜，局势发展往往超出预料。从乌国内看，2004年第一次“广场革命”以来，一直是寡头参政，精英掌权，“橙派”力量占据优势，政治经济形势每况愈下，民众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对政权腐败深恶痛绝，厌倦了政治精英的权力争斗游戏。多数民众在此次选举中的选择有很强的感性主义色彩。泽没有腐败污点，没有参与顿巴斯流血事件，更没有走极端的政治形象，他的当选反映出主流民意期待国家结束动乱、改善民生、振兴经济、肃清腐败的愿望。从另一个层面看，一些人支持泽当总统，并不是看重他的竞选纲领、知名度和从政经验。民众的选择在某种程度上属无奈之举，是对现政权不满的一种消极抗议。
新总统泽连斯基本人还有许多未解之谜，除获得民意支持外，其背后的真正推手是谁，其政策主张是应对竞选的一时之需，还是真实想法，尚有待观察。总体分析，泽当选不会引起乌内政外交政策的重大变化，不可能脱离面向西方、融入欧洲和“去俄罗斯化”政策的大框架。但不可否认的是，泽的竞选主张确有诸多解决当前国家危机的新思路和积极进取的方面：在国家治理上，推出整治政权腐败的方案，矛头直指危害严重的寡头集团；提出将改善投资环境，采取措施恢复经济；拒绝在顿巴斯冲突中使用武力，对俄关系上表现出灵活性，表示要与普京会面，为通过谈判解决冲突、改善关系敞开了口子，这与前任总统波罗申科视俄为敌的政策有很大不同；在加入北约的问题上，泽表态谨慎，虽然表示将继续谋求加入北约，但同时强调这一重大问题只能通过全民公投来决定。泽当选后，为结束内战、稳定政局，有可能以民众最为关心的实现顿巴斯地区和平、恢复经济和治理腐败三大问题为突破口，开始执政生涯。
尽管人们对泽当选寄予希望，但他将受到各种因素和条件的制约。一是难以摆脱固有政治生态的束缚。泽作为“政治素人”，必须依靠某些政治势力和利益集团才可能生存，遏制腐败和实施改革将受到掣肘，很难成为一股真正的“政治清流”。二是“橙派”政治势力仍在乌政坛占据优势，多数民众反俄情绪不减，民粹主义盛行，民众对融入西方仍抱有很大幻想，泽很难真正实行多元化的平衡外交路线。三是克里米亚和加入北约问题是泽最为难解的困局。乌仍将在美西方和俄罗斯两大势力拉扯中挣扎，地缘政治中的被动地位不会有大的改变。
泽当选后迎来的第一个大考是今年10月的议会选举，其领导的人民公仆党影响力十分有限，不可能在选举中占据多数，获得单独组阁权，与其他政党合作建立执政联盟不可避免。这将是乌政治势力重新分化组合最为关键的时期。由团结党和人民阵线组成的原执政联盟将随着波罗申科的落选而衰落，许多人已反水跳槽投入新总统旗下。季莫申科领导的祖国党仍将在议会保持主要政党地位，新总统能否在议会中获得季莫申科的支持并与祖国党建立执政联盟，将成为其最终确立优势地位的关键。如果利益和权力分配得到满足，季莫申科一派完全有可能与新总统合作建立执政联盟。乌为议会—总统制国家，议会决定总理人选和政府组成，总统的权力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议会制约。如果不能建立由总统控制的执政联盟，泽将被架空而大权旁落，成为弱势总统。
国际舆论普遍认为，此次乌总统大选，超出了大国势力的设计和预想，泽连斯基无论是对美欧还是对俄罗斯来讲都不是理想对象。泽是亲美还是近俄，或是能走出一条中间道路，尚有待于观察。有动向表明，美欧和俄都将承认此次选举结果，并积极对乌新总统施加影响，企图将其拉向自己一方。
美国一直力挺波罗申科，在第一轮选举结束后，美国务院乌克兰问题特别代表沃尔克称，波近两年在推进乌民主化进程中做了许多事情，言外之意是支持波成为下届总统。但美国内一些国际问题专家坦言，波卫冕失利是美对乌政策的失败，并认为泽是“美国可以接受的人”。近来，美国正在通过支持泽的寡头集团和一些欧洲政治势力，与泽拉近关系，促使乌新当局继续奉行亲美反俄的外交路线。目前，乌作为一枚“棋子”，在美对欧战略中的地位日益重要，美着力将乌打造成打压俄罗斯和影响欧洲的有力工具。自2014年乌克兰危机以来，美向乌提供的各类军事援助达13亿美元，并从后勤物资扩展到杀伤性武器，同时直接派出军事专家参与乌东部冲突。
法德两个欧洲大国对泽的当选心情复杂，他们有两个忧虑：一是担心乌新总统有“俄罗斯背景”，中断乌“西进”道路，重归俄罗斯势力范围；二是担心乌新政权与美国走得太近，或是泽成为“欧洲的特朗普”，给欧洲安全制造麻烦。作为利益攸关方，法德两国将继续联手介入乌克兰局势发展，将欧洲安全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在第二轮选举的前一周，乌总统波罗申科和泽连斯基于同一天访问法国，波还到访德国寻求支持。德国总理默克尔高度赞扬乌“改革成果”，似乎对波罗申科青睐有加，而法国总统马克龙则较为关注泽连斯基，这反映出欧洲大国对谁能最终当选乌总统心里并没有底，也说明默克尔在乌克兰问题上求稳怕乱、维持现状的一贯主张和马克龙希望乌发生变化、支持泽上台的不同态度。
俄罗斯迫切需要改善与乌克兰的关系，打破美西方制裁，实现“突围”。对俄来讲，泽当选对缓解两国关系无疑是一个重要契机。出于策略上的考虑，俄不会在大选前向泽示出“橄榄枝”，担心这样会使泽失去许多选票，而将在选后迅速对乌施加影响，承认选举结果，积极与泽开展对话与谈判。受到乌国内极端反俄政治势力的制约，俄乌关系缓解之路困难重重，不会出现突破性进展。俄有可能做出姿态，推动乌东部实现停火并在恢复两国经贸关系上做些事情。但乌谋求加入北约和克里米亚问题是两国关系难以实现正常化的症结所在。还有说法认为，乌总统大选是俄插手的结果，泽连斯基是俄罗斯的“第五纵队”，但这种观点缺乏事实依据。
2014年乌克兰“广场革命”后，中乌关系遭遇较大波折，双方签署的逾百亿美元的投资和贷款合作协议没有得到落实，但两国关系发展并未停滞。中国高度重视发展对乌关系，积极致力于加强两国政治互信，深化互利合作，推动乌克兰危机政治解决进程，在俄乌冲突中劝和促谈，发挥了积极的建设性作用，公正立场得到了乌政府和社会的理解和赞赏。2017年以来，中乌两国共建“一带一路”从凝聚共识到付诸行动，进入快速发展时期，成为两国各领域合作深入发展的新起点。两国确定了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路线图，在码头建设与疏浚、公路和桥梁建设、地铁改造、物流开发和金融服务等多领域展开合作，中国企业的投资和项目承包取得突破性进展。据统计，两国已确定的合作项目和意向性投资总额超过70亿美元。2018年中乌贸易迅猛增长，已接近突破100亿美元。可以说，中乌关系是社会制度不同的国家求同存异、互利合作取得成功的明显例证。
有理由相信，泽连斯基当选总统后，中乌各领域互利合作面临新的机遇。中国应继续坚持不干涉乌内部事务的原则，支持乌政府和平解决内部冲突，及时与乌新领导人加强沟通，促进政府、企业和民间的相互了解和交往，保障双方在各领域合作的落实，提高双方合作的规模和质量。
中乌实业领域合作不仅有良好的传统，而且有很强的互补性。在目前俄乌经贸关系陷于困境、欧盟在短期内难以接纳乌克兰的情况下，中国开拓乌市场面临着机遇并有着广阔的前景。一是中乌在军工科技领域合作多年来成果显著，对促进中国某些领域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未来双方应继续深挖潜力，合作内容由科技人员交流向联合研发、技术转移和科研成果更多的向生产领域转化的长效机制发展，发挥好乌的科技、人才优势和中国的资金、市场优势。二是乌为传统农业国，绿色农业有特色，是全球主要粮食生产大国之一。农业领域合作无疑将成为两国经贸合作新的增长点。中国应积极考虑向乌克兰扩大开放农产品市场，放宽市场准入政策，同时积极参与乌农业开发项目，并将有竞争力的农业机械产品推向乌克兰市场。三是乌处于从原料型经济向创新投资型经济的转变时期，以基础设施建设带动工业增长成为国家发展战略，在道路、桥梁、港口、粮仓和冷库建设上对外资的需求巨大，这为中国对乌投资、开展产能合作开辟了广阔的空间。乌克兰对于“一带一路”建设的意义还在于，乌处于欧亚结合部，地理优势明显，是欧亚非国际运输和资本流动理想的中转地区，共建“一带一路”会使中国的资金和产能有更大的回旋余地和发展空间。四是与其他原苏联国家相比，乌有较为成熟的市场机制和创新能力。两国在绿色能源、数字化经济和信息服务方面有很大的合作潜力。例如乌IT产业每年以20%速度增长，已成为世界第五大IT服务出口国，是东欧最大的软件开发编程和IT外包服务市场。可以相信，随着乌投资环境和金融服务的改善，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的落实，两国在产业园区建设、科技项目开发等诸多领域的合作将迈上新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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