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对乌克兰的“爱恨情仇”

导语：自2014年乌克兰危机以来，俄罗斯总统普京多次阐述俄罗斯对乌战略。这些言论不仅反映了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安全关切，还折射出俄罗斯人对乌克兰的民族情感和历史认知。在乌克兰局势再度趋于紧张的背景下，厘清俄乌的历史文化脉络，有助于我们理解俄罗斯处理乌克兰问题的内在逻辑和社会基础。

一、“俄罗斯和乌克兰是同一民族”

（图片来源：网易新闻网）

2021年7月12日，普京发表题为《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的署名文章，论述俄罗斯民族与乌克兰民族的历史渊源。普京指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同属于一个民族，我们是一个整体”。历史上，“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都是古罗斯的后裔”，这三个民族“都曾在留里克王朝的统治下，使用同一种语言（现在称之为古俄语），拥有共同的经济体制。罗斯洗礼后，又有了共同的东正教信仰”。这段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俄乌白三国的同源关系。其实，普京早在2014年3月18日关于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的演讲中就曾指出，俄乌两国不仅是近邻，还是一个民族，基辅是俄罗斯“城市之母”，古罗斯是“我们的共同祖先，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彼此生活”。普京还强调，“数以百万计的俄罗斯人及俄语居民正在乌克兰生活，也将继续在乌克兰生活，俄罗斯将采取政治、外交和法律手段保护其利益。归根结底，确保他们的权益最符合乌克兰的利益，这是乌克兰国家稳定和主权完整的保证”。

二、“克里米亚和乌东地区是俄罗斯历史领土”

普京在关于乌克兰的表态中，经常使用“历史领土”的提法。在普京看来，“历史领土”既包括已并入俄罗斯的克里米亚地区，也包括乌东地区，可视为俄罗斯领土之外的核心利益地区。这一概念虽不具有国际法意义，但却是俄罗斯领导人在处理乌克兰问题时会考虑到的重要因素。关于克里米亚的领土归属问题，普京抨击当年赫鲁晓夫将克里米亚划归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决定“明显有违宪法，即使在当时也是如此，是私相授受”。普京强调，俄罗斯帝国与波兰立陶宛联邦于1686年签署的《永久和平条约》划定基辅市以及波尔塔瓦、切尔尼戈夫、扎波罗热等第聂伯河以东地区归俄罗斯，当时称其为“小俄罗斯”。普京称，在历史上，居住在“小俄罗斯”的乌克兰人与俄罗斯人共同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国家，他们不仅为国家的制度、文化和科学做出贡献，还参与了乌拉尔、西伯利亚、高加索及远东地区的探索和开发。苏联时期，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不仅是最初组建苏联的创始国，与乌克兰关系紧密的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等人甚至还成为苏联领导人。当时各个加盟共和国的边界不过是象征性的，从未被视为国家边界。但在1991年，所有加盟共和国四分五裂后，当地居民都成为了“外国人”，被从他们的“历史祖国”强行带走了。普京认为，“我们永远不会允许我们的历史领土和生活在那里的亲人被用来对付俄罗斯，我们反对军事组织霸占我们的家门口甚至驻扎在我们的历史领土上”。他还警告试图这样做的人终将自食恶果，摧毁自己的国家。

三、“乌克兰扭曲历史并沦为西方棋子”

（图片来源：网易新闻网）

普京认为，俄乌关系自乌克兰独立后开始出现缓慢变化，在2014年后严重恶化并直接走向对抗。其中，主要有两大原因。一方面，乌克兰扭曲历史的行为动摇了两国关系的感情和认知基础，危及两国关系的未来。普京指出，乌克兰统治阶层正通过否认历史来证明本国独立。不仅是边界问题，乌克兰甚至开始改写历史，抹去能够团结起两国人民的一切证明，把乌克兰属于俄罗斯帝国和苏联一部分的时期称为“被占领”时期。对两国人民而言，集体化和20世纪30年代初的饥荒是共同的悲剧，却被捏造为对乌克兰人民的“种族灭绝”。另一方面，普京认为，西方利用乌克兰充当地缘战略棋子，不仅离间俄乌关系，还试图将乌克兰用做反俄踏板。在2014年之前，美国和欧盟国家就持续且系统性地怂恿乌克兰缩减或限制与俄经济合作。作为乌克兰最大的贸易和经济伙伴，俄罗斯曾提出俄、乌、欧盟三边合作倡议，但每次都被告知，该问题仅涉及欧盟与乌克兰，俄与此无关。事实上，是西方国家拒绝了俄罗斯反复提出的对话要求。在2014年2月那场推动乌克兰倒向西方的“广场革命”中，乌克兰的经济问题、社会矛盾、官僚风气等引发了人民的强烈不满，但人民的合法抗议却被“卑劣地利用”。西方国家直接干涉乌克兰内政并支持政变。激进的民族主义团体是政变的马前卒，他们的口号、意识形态和具有侵略性的“恐俄症”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乌克兰后来的国家政策。2014年以来，乌克兰一步步被拖入危险的地缘政治游戏。其目的是将乌克兰变成横亘在欧洲和俄罗斯之间的屏障，成为西方反对俄罗斯的踏板。而且他们终将不再满足于“乌克兰不是俄罗斯”，而提出“反俄罗斯”的诉求，俄罗斯人民永远不会接受这一点。

四、“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红线非常明确”

自2014年俄乌关系恶化以来，普京关于乌克兰问题的“红线”始终非常明确，即反对外部力量介入、乌克兰不得加入北约、俄罗斯“历史领土”不容侵犯。2014年3月，普京指出，在基辅已经有人扬言要加速乌克兰加入北约的进程，这对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意味着北约舰队将出现在俄罗斯的“军事荣耀之城”，并威胁俄南部。这不是不痛不痒的骚扰，而是切切实实的威胁。俄罗斯不反对与北约合作，反对的是在军事集团对抗的情况下，北约关起门来发展军事组织；反对军事组织霸占俄罗斯的家门口，甚至驻扎在俄“历史领土”上。2021年7月，普京在《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一文中再次指出，俄罗斯对与乌克兰对话持开放态度，并随时准备讨论最棘手的问题。但重要的前提是，合作伙伴是在捍卫本国利益，而不是为他国服务，也不是被用作别人手中对抗俄罗斯的工具。俄罗斯自2021年10月起再次重兵压境乌克兰，对乌克兰及其背后的西方集团进行军事上的“极限施压”，并顺势提议与美国及北约分别签署安全保障协议。俄罗斯关于乌克兰问题的“红线”是这两份协议的重点内容，如要求北约成员国承诺不再扩张和吸收乌克兰为成员国，禁止在乌克兰以及东欧、外高加索和中亚地区进行任何军事活动等。参照俄方历史表态，在两份协议草案中留有诸多妥协点，但不会在乌克兰问题上轻易让步。俄乌白三国是构成俄罗斯帝国及苏联的核心国家，是普京和俄罗斯人认知中的“历史领土”。俄罗斯对乌战略既出于切身安全利益考量，同时也以民族情感和历史脉络为支撑。

五、“普京时期对乌克兰推出多项利好措施”

（图片来源：新浪网）

普京坦言，“俄乌关系以及俄乌人民之间的手足之情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们最为重要和关键的关系”。普京在论及俄罗斯对外关系时，此类表述仅见于俄乌之间。实际上，普京自出任俄罗斯总统以来，也对乌克兰推出了大量利好措施。

其一，在政治外交上，任命重量级政治家担任驻乌大使。在叶利钦时代，俄驻乌大使大都由职业外交官担任，无论是级别还是个人影响力都十分有限。但普京出任俄总统不久，便于2001年任命俄罗斯前总理切尔诺梅尔金为俄驻乌大使。普京回忆称，他向切尔诺梅尔金解释这项任命时指出，“您是重量级政治家，对您而言这个任命低到无法接受，但对国家而言却极为重要”。切尔诺梅尔金之子也回忆称，当时普遍认为俄乌关系很好，但总统已认识到俄乌关系存在很多问题。这项任命不仅体现了普京对乌克兰的重视，也体现了俄罗斯启动了重点拉拢和经营乌克兰的战略。普京任命的驻乌大使都是在俄罗斯具有影响力且得到他高度信任的重量级政治家。普京公布切尔诺梅尔金的任命后，时任俄罗斯国家杜马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的罗戈津评论称，在基辅代表俄罗斯的人物肯定不只是外交人物，而是政治人物。

其二，在划界问题上迁就乌克兰以照顾两国关系。普京表示，俄罗斯为维护俄乌关系大局，曾在划界问题上迁就乌克兰。在他出任俄罗斯总统之初，时任乌克兰总统库奇马请求加快俄乌划界进程，普京便下令启动相关工作，实际上已在法律上承认了克里米亚是乌克兰领土。普京称，俄罗斯不仅在克里米亚问题上迎合乌克兰，在亚速海和刻赤海峡的划界问题上也同样迁就乌克兰。俄罗斯这样做是因为俄乌关系对俄至关重要，不能因领土问题而陷入僵局。

其三，在经济合作上，俄罗斯给予乌克兰巨大利益。普京认为，自乌克兰独立以来，俄乌经济合作给乌克兰带来了巨大利益。仅是凭借低廉的天然气价格，在1991年至2013年间，乌克兰就节省了超过820亿美元的财政预算。2014年前，两国之间拥有数以百计的协议和联合项目，推动了双边经济、商业和文化关系的发展，巩固了双边安全，并帮助解决了双边共同的社会和环境问题。这为俄罗斯人民和乌克兰人民都带来了巨大利益。即便在2014年俄乌关系恶化后，普京仍责成俄罗斯政府制定一份维护俄乌经济关系的详细方案。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俄方都没有得到乌方的反馈。尽管如此，俄罗斯仍是乌克兰的三大贸易伙伴之一，数十万乌克兰人在俄罗斯工作。

结语

确保乌克兰不加入北约是当前俄罗斯对乌战略“红线”和现实任务。若要实现俄罗斯民族复兴和大国崛起，再次将乌克兰纳入由俄罗斯主导的政治、经济、军事体系才是其最终目的。这一愿景虽然在当前看似十分渺茫，但不仅确实存在于“前苏联空间”“历史领土”“俄罗斯世界”等俄罗斯外交战略概念中，还在其对外政策中有直接体现。可以预见，不论是普京时代，还是“后普京时代”，乌克兰问题都将是俄罗斯与西方关系长期跌宕波折的重要变量。